别了,青石板的巷陌

原标题:别了,青石板的巷陌


(资料图片)

田海明

夏雨猛烈而迅疾,砸在屋檐上,迸溅出水花,泻出朦胧的水帘,隔绝了我望向窗外的视线。

爸从外边回来,穿着的雨衣没能挡住暴雨,浑身湿透了。进屋没停顿就抄起门后的铲子,走出去在屋檐下奋力地铲着即将要堵塞的水沟。此时,家里有壮男子的街坊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为暴雨掩盖下的世界点染了一幅强壮有力的画面。

雨水重重地打在门口的路面上,激起水泡,大多是小的,但无论大小,都在瞬间形成、又崩裂,雨不止,它也不休。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在屋子里想,平日里的青苔或许已被洗净了。

门前过道左边的尽头正对着的一家,老太婆在手忙脚乱地收捡着铺在门口的煤球,口中不清不楚地嘟哝着。

过道右边尽头的昌明河, 撕去了平日温婉的面纱,汹涌着一头扎进涪江,河对岸,土堤上修建的民居同样朦胧在水幕中,可知而不可见。

疏通了水沟的人们陆续回家了,怕雷打坏了电视机,家家户户都关掉了电视,整个街巷只剩下暴雨和青石板间力量的和鸣之声,单调而又有韵律。

夏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太阳很快从云间撕裂了一个口子,将阳光来到街巷中,希望在下午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展现自己的光芒。一切像活过来一样,各种声音突然充满耳间,夹竹桃的味道又弥漫在鼻子里。

巷子尽头的太婆嘴里骂骂咧咧地把煤球用簸箕端了出来,这次她没有把煤球挨个捡出放在地上,而是就着簸箕放在屋外,希望夏天的太阳能尽早把它们晒干。

街巷的两边都是矮矮的平房,有自己独特的飞檐斗角,走在屋檐下,总会被屋檐滴下的雨滴砸中,人们尽量靠着里走,但终究免不了被雨水把半边肩头打湿。

巷子中间有条甬道连着市场,甬道不见天日,若干年来一直没有安过电灯,这条仅容两人侧身通过的黑甬道,行走其间得随时提防两边突然打开的门。通过甬道,迎接你的是叶子烟的香气和喧嚣的叫卖声。高高的瓦顶间或镶嵌着几片透明瓦,四周依旧敞开着,雨后从外边进来的人、车将市场的泥土地面和成了稀泥,走路得更加小心。市场上什么都有,蛇药和耗子药总是排在一块儿卖,卖黄糖的和卖汤圆粉的也搞了联营,喝茶的茶客们闲淡地和旁边剃头的人聊着天气。往市场一头走去,卖汽水的肖婆婆一年四季都守在那里,汽水5角钱,大泡泡糖1角,火柴5角钱一盒、10盒一封,很有档次的感觉。

告别肖婆婆往左走,段医生诊所门口的十字映入眼帘,草药的香气混杂在润湿的泥土味里,隔壁老黄经营着一家收破烂的铺子,多年里老黄攒下大钱在附近给女儿买了商品房——这一度成为街坊们家长里短的话题。继续往前,走下一个小坡就回到了巷子的尽头,一棵三五个成人不能环抱的银杏树立在那里,树干下露出虬龙般的树根,在叶落季节总是有奶奶婆婆们捡叶子回去熬水,据说治疗咳嗽不错。

踏着青石板,顺着巷子又走回去,右边不知谁家的藤蔓开着紫色的花,每年的春夏都趴在高高的墙头上呆呆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它,彼此凝望了十余年。

又回到了门前过道的尽头,屋檐仍旧滴着雨滴,太阳却已沉在了西山的背后。

青石板的街巷,在黑夜中又沉寂了。

哦,这只是我模糊记忆里的街巷,现在早已被改造的车轮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