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一群素人画家的“逆袭”
解放日报记者 陈俊珺
百余年前,一群素人画家在巴黎横空出世,他们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画风被视为幼稚、业余,但就是这群被称为“稚拙派”的画家,为世人留下了别具一格的作品。
【资料图】
近日,“白日梦——稚拙派艺术家的奇妙世界”展览正在上海久事美术馆展出。看完这55幅油画仿佛做了一场白日梦。回到现实中,你能否实现心中的梦?
他们画的是他们的心
19世纪末20世纪初,正当西方绘画艺术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变革时,法国有一群素人画家横空出世,他们没有受过系统的艺术教育和训练,用淳朴天真的绘画艺术记录并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
走进上海久事美术馆的展厅,墙上印着德国收藏家威廉·乌德的一句话:“他们画的是他们的心,而不是传统或老师教他们画的东西。”而策展人阿列克斯·苏萨那是这样理解这群遗世独立的画家的:“从艺术的角度,他们不受理论的束缚,偏居历史的边缘;从现实的角度,这些特立独行的画家大多出自工人阶级。对他们来说,艺术是一种刻画世界的自发方式,他们绘制作品的目的仅限于与世人分享私人、真切而又绚烂的艺术视角。”
此次展览一共呈现了9位稚拙派画家的作品,他们的漫画肖像和生平故事被一一展示在观众面前。稚拙派开创者亨利·卢梭曾是巴黎的一位关税员,路易斯·维凡曾是邮政员,萨贺芬·路易斯做过女佣,多米尼克·佩罗内是退伍军人,安德烈·鲍尚是园丁,卡米尔·邦布瓦曾是摔跤手,雷内·伦贝尔是邮政官员,让·埃夫是机械师,斐迪南德·德斯诺斯则是乡村乐手。这群拥有“双重身份”的画家们从未在学校里或研习班上接受过名家的指点,他们丰富的想象力源于平面媒体:报刊、画册、图录、明信片。
展览一共有5个板块:描绘静物画的“周日餐桌”、人与环境的“伴我同行”、城市风景的“魔法城市”、繁花盛开的“梦境花园”、自然景象的“奇妙自然”。这些作品中散发着一种粗粝感:色彩搭配大胆甚至有点混乱,构图方式有些悖于常理,但正是这种粗粝感给人一种独特的视觉体验。
千万别小看这些素人画家,尽管他们曾被贴上“业余”“散漫”“幼稚”甚至“不知其所画”的标签,但他们突破传统绘画语言的艺术性,曾为表现派、野兽派、立体派等画派找到了脱离传统绘画形式的出口。他们有悖于古典艺术立体透视而采取的平面处理和散点透视的搭配,为超现实主义艺术提供了灵感来源。
有趣的是,稚拙派画家们彼此并不相识。他们中有些人的作品曾亮相于沙龙,另一些人则获得知名收藏家和评论家的赞助。“当注视着稚拙派画家的作品时,我们会在画家营造的平面化装饰感画面中感受到不同的情绪,这种情绪来自画面的表层,更深入观者的内心。我们感觉不到他们绘画中的一丝杂念,只被绘画中强大的精神力量所吸引,这是我们举办此次展览的初衷。”策展人马真正说,“当艺术史的普及已成为当下的一门显学,当耳熟能详的艺术大家已成为众人口中的流行语汇,我们不应忘记稚拙派这颗艺术星海中的灿星。我们的双眼会被学院派细致入微的成熟绘画技巧所吸引,而我们的内心也同样会被这些用心灵创作出来的作品所深深打动。”
肖像风景使人身临其境
稚拙派开创者亨利·卢梭有着与大画家高更相似的艺术生涯轨迹。
高更曾是巴黎一位平凡的股票经纪人,迷上绘画后,他孤身前往布列塔尼半岛追寻灵感。亨利·卢梭生于1844年,出生于锡匠家庭的他,早年研习法律。从27岁起,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巴黎海关收税员。在业余时间,卢梭喜欢画画,42岁那年他首次参加了巴黎的独立沙龙。卢梭并没有选择像高更一样遁世而居,而是以一个“异客”的另类身份流连于巴黎的艺术圈。他笔下充满童趣、色彩有些古怪、构图看似缺乏合理性的绘画使他经常在媒体上遭受非议甚至嘲弄,但同时也引起了德加、雷诺阿、阿尔弗雷德·雅里以及纪尧姆·阿波利奈尔等知名艺术家、作家的关注。
1908年,27岁的毕加索用5法郎买下亨利·卢梭的一幅画。他曾经这样感叹:“像拉斐尔一样画画花了我4年时间,像个孩子一样去画画却花了我一辈子。”他知道,亨利·卢梭做到了。
亨利·卢梭逐渐在巴黎引领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创作风潮:追求稚趣、朴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亮相此次展览的《磨坊》诞生于1896年,画面中的天空与湖泊湛蓝清澈,暗绿色的树林郁郁葱葱,红瓦白墙的磨坊以及蔓延至远方的林荫小路散发着质朴静谧的气息。卢梭虽常年生活于巴黎,但他的画从来不会让人感受到一丝城市的喧嚣。他用独特的构图和明快的色彩搭配,构筑着一幅幅纯粹、怡然的自然风光。仔细观察这幅作品,画面前景的小小垂钓者非常特别,他处于所有画面元素最接近观众的位置。这就是卢梭自创的绘画技法——“肖像风景”,他习惯将人物放在画面的前端,而后面则赋予具有代表性的独特风景。这种创作方式如同别开生面的“平面哑剧”,悄然间牵引观众身临其境。
比起风景画,亨利·卢梭的肖像绘画显得更为稚趣、朴拙。展览中的《女士肖像与花束》是一幅小画,创作于画家的晚年。据说这幅肖像画花费了他整整三年的时间。画面左侧是女子肖像,右侧是静物花卉,两种不同的元素组合在一起,是卢梭典型的“肖像风景”画法。卢梭的肖像作品总是在细节处给人一丝不安的感受,比起学院派的写实,他更擅长以超现实的方式来表现人物的复杂。他总是把奇幻的想象以直接、犀利的方式组合搭配,形成让人意外的冲突感和戏剧感。
凡·高式的狂热与绚烂
亮相此次展览的9位稚拙派画家中有一位女性画家,她就是有着“女版凡·高”之称的萨贺芬·路易斯。
1864年,萨贺芬出生于法国瓦兹省的一个牧人家庭,为维持生计,她曾做过多年的女佣和管家。在工作之余,她自学画画,受宗教艺术与教堂彩色玻璃的影响与启发,创造了风格独特的“花叶画”。
1912年,萨贺芬的作品被德国收藏家威廉·乌德发现。可两年后,收藏家对她的支持就因战争而被迫中断。1927年,在乌德的赞助下,萨贺芬的艺术创作进入新阶段。乌德组织了一次“圣心画家”展览,萨贺芬与卢梭等知名的稚拙派艺术家一同参展,她作为稚拙派女性艺术家的代表从此声名鹊起。但或许是跌宕起伏的生活经历让萨贺芬的身心遭到冲击,1932年,68岁的她因精神疾病入院直至去世。绘画是她一生中袒露内心的唯一途径,也是最重要的途径。2008年上映的电影《花落花开》讲述了萨贺芬的一生,这部电影获得了2009年凯撒奖最佳影片奖。
作品《红色背景前的花束》曾经出现在这部电影中。画中细碎的蓝色花朵缀于茂绿的叶丛中,如同饱含生命力的眼眸,亦如散发着光泽的宝石。喜欢萨贺芬的人觉得她的作品有着凡·高式的狂热、绚烂和原始,同时又具有一种宗教式的肃穆和圣洁。
《瓶子中的叶子、花束与水果》创作于1929年至1930年间。在这个宛如梦境般的蓝色伊甸园里,盛放的植物似乎散发着神秘的磁场,并从画布中弥漫开来。凝视着萨贺芬的作品,仿佛步入了一个无形的秘密场域。
除了卢梭和萨贺芬的作品,路易斯·维凡笔下的《凯旋门》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作为巴黎的标志性建筑,凯旋门一直是胜利与和平的象征,在维凡的笔下,却多了一份闲适与安详。
看着多米尼克·佩罗内笔下的《山崖与海》,很难想象他曾是一名军人。画中的波纹状海浪由近及远慢慢变深,左侧无人的小舟漫无目的地漂浮于海面上,与右侧深邃古怪的岩石形成暗暗的比对。虽然看似是碧海蓝天的悠然景致,但在艺术家精妙的布局和安排下,透出了一丝神秘不安的气氛。画面的无序中透露着有序,而有序中又堆叠着隐匿的躁动。
雷内·伦贝尔的《粉色海报》在此次展览中并不太起眼,却有一种静谧的力量。画面的中央有一块几乎没有任何内容的普通海报,这片浅浅的雾粉色块与稍显忧郁的街道形成独特的对比,空旷的街角仅有零星行人经过,明澈的天空与云层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诉说。艺术家为何聚焦于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视角?我们不得而知,但这幅画着实给人一种意外的视觉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