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技术如何找寻非遗技艺中的配比之美?_天天快消息
天然配比之美,化生万物,万物入心,化大地成分的奥妙,生发艺术珍奇。
(资料图片)
铜鼓
韦启初是广西非物质文化遗产壮族铜鼓铸造代表性传承人。多年来,他一心致力于恢复铜鼓铸造这一失传的技艺。
传统铜鼓铸造的技法几乎已经失传。数十年来,韦启初想方设法要让传统复生。
作为技术基础,他采用了范铸法,这是古代青铜器铸造的重要技艺之一。与古人常用的泥范法不同,韦启初巧妙借用了壮族民间制作农具常用的翻砂法。
本地的砂料大多干燥,而且形状大小不一,为了使砂料可以塑形,并且能够经受高温铜水的灼烧,韦启初仔细地筛选,配制了特别的黏合剂添入砂料。
韦启初:“这个粉是我们自己摸索出来的,耐火、光滑,又不粘模型。”
砂范制作完成,韦启初开始仿制铜鼓的原料配比。
由于古代的配方早已佚失,韦启初只能根据经验尝试。但反复三次,试验都失败了。于是,他请来了广西民族大学科技史与科技文化研究院的邹桂森博士。
将铜鼓样品镶入树脂,抛光后置入扫描电子显微镜能谱仪内进行观察。通过样品产生的X射线,可确定铜鼓所含的元素种类及含量。
邹桂森:“通过分析我们就可以看出,这面铜鼓的成分主要是铜锡铅三合金,铅的含量会比较低,百分之二点几,锡的含量百分之十几。”
在邹桂森的帮助下,韦启初终于了解了铜鼓原料配比的秘密。接下来,他按照铜、锡、铅的金属比例进行熔料。
将高温铜液倒入浇注口,待铜液冷却后,拆掉砂范,一面崭新的铜鼓铸造完成。
这面铜鼓低音浑厚低沉,独特的金属之声,仿佛就是大地山岩的声音,历史的声音,奏响了世代相传的熟悉乐音。
传承两千多年的智慧叠加现代科技的手段,复活了古老又神秘的铜鼓音韵。文明的血脉,在他们手中再次生动流淌起来。
香云纱
一方水土,造就一方独特的文化记忆,有时我们能听到,有时也可以看到,触摸到。
彭晴虽然跟随梁珠学习香云纱染整技艺多年,但始终没有正式拜师,想要拜梁珠为师,首先要拿出让他满意的作品。
晒干的坯绸需要再次浸莨水,再次曝晒。如此重复20余次,直至呈现出均匀鲜明的黄褐色。
香云纱黝黑透亮的那一面来自一道神奇工序——“过乌”。
先将河泥均匀搅拌成糊状,再涂抹到坯绸表面,形成厚度一致的河泥层。
这时,神奇的转化开始了。
清洗之后,坯绸“过乌”的一面呈现出通透均匀的乌黑色泽,一匹两面双色的香云纱就此成形。
梁珠是香云纱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级传承人,从事香云纱印染60多年。
梁珠:“最大的问题就是莨斑。尽可能不要有莨斑,不要有遗斑。”
彭晴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一直以来,陈国强教授都在尝试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揭开传统丝绸制作过程背后的科学原理。
陈国强教授认为很有可能是“过乌”这个香云纱特有的着色环节没有处理好。
陈国强:“你们拿过来的薯莨液,如果加入不同的金属离子,那么它的颜色可能会发生变化。”
如果河泥过稀,过乌时铁离子等金属离子容易渗透不均,就会导致出现黑色的“莨斑”。如果河泥过浓,变黑反应变慢,制成的香云纱则会黑色饱和度不够。
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丝绸与薯莨、乌泥、阳光之间奇妙地转化关系,得到了科学的解释。
彭晴回到佛山再次制作香云纱时,心里明朗了许多。最终,她制作出让梁珠满意的作品,也正式拜师。
油纸伞
刘有泉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余杭纸伞制作技艺传承人。多年来,他一直延续着传统的油纸伞制作技艺,每道制作工序都坚持古法。
将毛竹锯成长度合适的竹筒↓
刮竹青↓
劈竹 制作伞骨↓
用丝线固定伞骨的边缘↓
以竹为骨架 纸为伞面
双面均匀地涂抹桐油↓
刘伟学曾问过爷爷,桐油太臭了,能不能去用其他的油。但这一想法遭到了爷爷的强烈反对。
桐油为何如此神奇又不可取代,刘伟学决定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寻找答案。于是,他将桐油样品寄往北京。
北京理工大学材料学院邵自强教授和他的团队收到桐油样品后,将其分置于流变仪内,进行数据对比分析。
邵自强:“生桐油经过聚合以后,形成大分子,它的黏度就会随着剪切速率变化,有明显的一个降低。通过这种外力,比如通过涂刷或者搅拌,它变稀了,刷了以后马上形成一种膜。”
了解了桐油的实验数据,刘伟学被古人的智慧深深地折服,更坚定了把这项古老技艺传承下去的决心。
余杭油纸伞在开合间演绎凝结着传统技艺之美,油纸伞遮烟雨,而桐油温润人心。
汝瓷
朱文立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汝瓷烧制技艺传承人,从事汝瓷研究40多年。
朱文立历经数百次考古研究和千余次烧制试验,反复挑选、反复验证,在无数矿石中找到了最恰当的组合,失传的“天青汝瓷”终于再现世间。
朱文立:“感到真难,当时每个配方都要烧3次,到328个配方的时候,都已经坚持5年多,烧了两天三夜,都没有睡觉。出窑的时候中间偏暗色点,天青色。”
数十种釉料经混合打磨,直至细腻如粉。再与水按比例调和,得到釉浆。
汝瓷的烧制是温度的艺术。同一种釉料烧制的方式不同,呈现的釉色也会不同。因此,温度的把控至关重要。
汝瓷天青釉形成的奇妙之处在于:烧成停火时是豆青色,精准控制窑中的降温速度,釉色就会在降温的过程中逐渐变成天青。
在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古陶瓷研究中心,研究人员通过高倍电子显微镜发现,决定颜色的是这些针状或柱状的钙长石晶体。
以现代科学手段进行的深入分析表明,汝瓷的釉中含有30多种主次量和微量元素。我们难以想象,在毫无数据参照的条件下,一千年前的匠人是如何精准地把握比例,发现天青釉的秘密并找到规律。
10个小时后,朱文立的窑门缓缓打开,这一次会得到几只成品汝瓷呢?
朱文立:“这恐怕是最好的一窑,各种釉色变得都很正。”
这次出窑后,朱文立还要继续寻找新的石料,虽然已经配制出八百种汝瓷配方,但是他从未停下继续寻找和尝试的脚步。
现代科技能探查古代工艺品内部的每种元素构成。但我们依然无法大规模复制那些艺术,就像我们无法复制每簇窑火的形状,无法复制每道穿透云层的阳光,无法复制陶范的每一粒沙,或者每一滴雨水在纸伞上的舞蹈。
从远古到现代,从经验到科学,从看得见的传统技艺,到看不见的奇妙转化,工艺世界的配比关系,浸透着心手相连的坚持和磨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