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松:观到精微也放眼宇宙
原标题:
莫晓松:观到精微也放眼宇宙
(资料图)
◎范范
展览:灿然逸韵——莫晓松作品展
展期:2023年4月27日至5月8日
地点:中国美术馆2、4号展厅
莫晓松1964年生于甘肃陇西,是我国当代工笔花鸟画代表画家之一。他有西北人豪爽的性格,也有着细腻的笔触。他说,虽然自己已经是个小老头,但是在艺术上还是个孩子。近年来,他不断寻求笔墨上的新意,将工笔花鸟拓展至古今、中西融合,寻求更自由的笔墨。本次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灿然逸韵——莫晓松作品展”,共展出莫晓松新作80余幅,可以视为其近30年来的艺术和心灵的远足。
不能总在古人的碗里找食物
北青艺评:这次展览您是怎么选择作品的?
莫晓松:这次展览选择80余幅作品,包括早期上世纪90年代在甘肃画院工作时期创作的作品,有西北大漠风情;中期是我2004年进入北京画院后的十五年,遵照李可染先生“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向宋元时期学习;第三个时期是近年来我认识到只向传统学习还不够,笔墨要反映时代,也要反映作者内心对社会和自然的感悟。
北青艺评:您是工笔花鸟画家,可是我们看到您的花鸟作品已经完全不同于传统工笔花鸟。
莫晓松:我是画花鸟的,除了去云南写生,也和朋友们一起考察了全世界十大热带雨林中的七八个,最远到巴西亚马逊热带雨林。看到了生命的轮回和交替、生生不息和死亡并存、巨大生命和弱小生命的较量,这些都是可以赋予花鸟画的新的内涵。
北青艺评:怎么寻找茂盛生命力和清淡笔墨之间的平衡?
莫晓松:近七八年我一直想表现这样的主题,但是画了几幅后觉得力不从心。因为中国传统文人画的构图、意境是比较清淡的,不太好反映热带雨林主题,达不到我内心的期待,所以后来对这个题材放弃了一段时间。
北青艺评:所以后来您创作了“寻迹缪斯”系列?怎么想到用中国的意境和笔墨表现异域风情?
莫晓松:我也喜欢欧洲古典艺术,尤其是古希腊雕塑和瓶画。经过十几年向传统看齐,反复临摹古人的东西是不能完全反映出自己的心性的。不能总在古人的碗里找食物,因为这种食物会越来越没有营养。
在希腊雅典,我看到的浮雕和中国绘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浮雕上牛的造型和《五牛图》上一模一样。古希腊人穿的衣服线条,也和顾恺之《洛神赋》里的神态神韵和造型相似。一古一今、一中一西,人类却拥有共同的审美。因为小时候画素描、石膏像的基础,相比于中国古人,反而感到古希腊人物的形象离我更近一些。于是,我结合古希腊人物形象、瓶画内容,用中国《楚辞》《诗经》的意境,表达想象中的画面。
用经典来阐述,比自己苦思冥想更容易出现作品,这也是一种创作方法。所以我这个系列作品不完全是写生,而是借古希腊造型,用中国笔墨和意境去创作。
笔墨是理解中国画的钥匙
北青艺评:从人物出发,到工笔花鸟,之后既画热带雨林,又画古希腊形象,进而到现在一些抽象绘画。您对自己的定义还是花鸟画家吗?
莫晓松:我父亲在文化馆工作。小时候去父亲单位看到的都是红色经典,但回到家里他给我看齐白石、徐悲鸿的画册和芥子园画传。小时候学校管得松,我们常去野外玩,在野外看到鲜活的花卉,种下了热爱大自然和一花一草的情怀。
我在学素描速写阶段,遇到了非常好的老师——于衍堂。他是中央美院的高材生,和周思聪、卢沉是同学,他的速写非常鲜活,给我打下了很好的造型基础。但是大学毕业后,我认识到20多岁的年龄想要画出好的人物画是非常困难的,没有一定的阅历和生活体悟难以达到,所以我转向花鸟。
我最早借鉴的是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这幅画对我来说就像梦中情人一样,可前一阵故宫展出时去看了原作,感觉还没有印刷品好。因为当时印刷质量还不太高,画作并不十分清楚,反而使我看到了画面中抽象的内容、墨色的弱对比。
之前我不太能看得懂笔墨,来到北京画院后才了解笔墨是怎么回事。笔墨这个词可以说是中国画集大成者,不仅要对书法有比较深的理解,还要对线有一定的理解。可以说笔墨是理解中国画的钥匙。别人说一画线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画家,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是我画了三四十年后才稍有了解的。
这一路我东瞧瞧西看看,哪有用就为自己所用。也许不一定有用,但可以不断滋养自己的艺术,让自己的画有新鲜感。现在我越来越有带有目的性地去创作,向着抽象的方向去发展。虽然是抽象,但是有了多年来对书法和线的理解,不会跑得太偏。思路可以宽一些,但手底下的笔头还是有一定的定性。
过多注重细节会让人目光狭窄
北青艺评:我看到墙上挂的两幅工笔花鸟,造型精准、构图严谨,是典型的中国花鸟画。而您最爱的《潇湘奇观图》看上去是非常潇洒、放松的。这之间矛盾吗?
莫晓松:不矛盾。宋人画画可以观察到精微,可也放眼看宇宙。《潇湘奇观图》融合了云和山的意象,云的变化是大象无形的,而树木变成了点,几乎不存在了。早年我生活在甘肃省金塔县,地处沙漠腹地。沙尘暴来的时候遮天蔽日,天地成了混沌世界,体会过这种情景便不会纠结于一花一草怎么画。所以我早期的画具象少,抽象多。到现在还有人说我最早画得好,现在不如以前。我想还是现在注重细节过多的缘故。
北青艺评:是因为后来到北京生活改变了风格吗?
莫晓松:有这个原因,看大自然的视野没有那么开阔了,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也在寻求回归,在精神层面需要空,需要放下。所以后来我也在补课,认真地去写生。北京画院前院长王明明要求我们不要过多地现场写生,要用目识心记的方式,把大自然最美好的景象和自己的心灵契合,然后用笔墨反复锤炼,这样产生的画面是最好的。我是这种理念的受益者。反复对着一花一草写生,会让人的目光变得狭窄。
所以我去热带雨林,去感受大的自然景观。看到大片的毛竹折断,就像古代战场上战士倒下一样,但同时又有新的毛竹要冒上来。这种生命更替的感觉和我们在公园里看到的花卉那种甜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后来我画花卉主要是表现生命的轮回。
北青艺评:提到您的作品就一定会提到您的代表作《春到红墙》。
莫晓松:这幅画我藏了十五年没有拿出来。前两天我从仓库里找出来,心里想着不管好坏这幅是要展的。可是一看,还是觉得幼稚,线比较僵。从这张画以后我决心要在线上去突破。
画《春到红墙》时有一种灵感乍现的感觉,画面氛围、构图、构思都是比较新颖的,如何构图、重彩的堆积、工笔的渲染以及色调的运用都在这张画中解决了。但这幅画的弱点是线不行。
我的艺术风格还不成熟,还在探索之中,但我的方向已经明确,心性已经显露出来。怎么表现出来,还要看我的悟性和耐力。
虽然快60岁了,但在艺术上还是孩子
北青艺评:这是您今后的努力方向吗?
莫晓松:对,我要修炼的是线和画面的完全自由和放松,给画面做减法后,画面依然充满张力和表现力,这是我以后追求的目标。所以这次展览是阶段性总结。我今年将要60岁,也算个小老头了,但是在艺术上还是个孩子,还要继续真诚地对待艺术,继续探索和创新。
北青艺评:齐白石60岁开始衰年变法,这是否也将是您艺术生涯中的一次变法?
莫晓松:中国艺术是修养的艺术,是心性的爆发,以及笔墨功夫磨炼后的结果。齐白石周围有一个顶级艺术圈,老舍、陈师曾等都为齐白石的艺术进行了加持。除了外界影响,齐白石自己也做足了功课。他精妙的草虫在60岁前已经成熟,60岁以后向大写意方向发展,画面上简之又简,重在锤炼意境。比如白石老人87岁作《蛙声十里出山泉》,体现了画家对生活的感悟,在情趣和意境上已经超越了古代文人画,可笔墨却还是文人画笔墨。这让他永远不过时。又如苏轼的书法,因为平和而超越了同时代那些剑张弩拔的书法。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动,而是静。
但是我还达不到这点,我画画依然是阶段式的,不同阶段寻找不同的感觉和绘画方向。可能会放弃之前的内容,也可能会叠加以前的内容,成就一批作品。过了这个阶段,这批作品就放下了。但我最终的目标是画面简之又简、画面归于心灵的平静和自然的融合。